第8章

帝阙1 1唯独见你是青山 106210 字 2025-11-06 05:44:39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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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章:阳谋

北境八百里加急的军报,是在一个天色未明的清晨,如同惊雷般砸入沉寂的皇城。

“报——!北燕骑兵犯边,掠云州,朔方镇守使力战殉国,关城告急!”

急促的马蹄声和驿卒嘶哑的呼喊,瞬间撕裂了京都表面的宁静。朝堂之上,原本因漕案和新政而微妙的气氛,立刻被战争的阴云所笼罩。

虞肆高坐龙椅,面无表情地听着兵部尚书念完那份染着血与火的军报。他没有看下方神色各异的百官,目光仿佛穿透了殿宇,落在了那片烽火连天的北境。

“众卿家,有何对策?”他的声音不高,却清晰地传遍大殿每个角落。

短暂的死寂后,是骤然爆发的争论。

“陛下!北燕欺人太甚!必须立刻发兵,迎头痛击,扬我国威!”以屈猛为首的一批武将群情激愤,主战之声高昂。

“不可!”王晟何立刻出列反对,他眉头紧锁,一脸忧国忧民,“陛下,国库空虚,漕案刚平,新政初行,百废待兴!此时大动干戈,恐非良机。臣以为,当以安抚为主,可派使臣交涉,陈明利害,或可令北燕退兵。”

“王大人此言差矣!”立刻有官员反驳,“北燕狼子野心,岂是言语能打发的?示弱只会让其得寸进尺!”

“打?钱粮从何而来?兵马从何调遣?朔方镇守使殉国,北境防线已现缺口,仓促迎战,若再有闪失,谁来承担?!”王晟何寸步不让,他并非不忧心边关,但他更清楚,一旦开启大规模战事,军权、财权必将进一步向中央,向皇帝集中,这是他和其他世家不愿看到的。

争论的焦点,很快从“打不打”变成了“怎么打”、“谁为主将”、“粮草何来”。各方势力围绕着这块突如其来的战争蛋糕,开始了新一轮的角力。王家想推自己派系的将领,谢家虽元气大伤,但也想分一杯羹,保住在北境的影响力。

虞肆静静地听着,任由他们争吵。直到声音渐歇,他才缓缓开口,目光落在了武将队列中,一个一直沉默不语的中年将领身上。

“云铮。”

被点到名字的将领微微一怔,随即沉稳出列:“臣在。”

云铮,寒门出身,凭借军功一步步升至四品忠武将军,为人刚毅木讷,不擅钻营,在朝中并无深厚根基,但在北境军中颇有声望,曾数次击退小股北燕骑兵的骚扰。

“你曾在北境服役多年,熟悉敌情地理。依你之见,此番北燕寇边,意图何在?我军当如何应对?”虞肆问道。

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云铮身上。王晟何和谢怀瑾都微微蹙眉,不明白皇帝为何突然问计于这个“孤臣”。

云铮抱拳,声音洪亮而朴实:“回陛下,北燕此次集结兵力不下五万,选择朔方为突破口,其意不在掳掠,而在试探!试探我虞朝虚实,试探我新君魄力!若我等示弱,其必长驱直入,战火将蔓延整个北境!”

他顿了顿,继续道:“至于应对之策,臣以为,当战!且必须速战速决,以雷霆之势,打掉其嚣张气焰!朔方镇不可弃,需立刻派遣得力大将,驰援朔方,稳定防线,同时集结精锐,寻机反击!”

“说得轻巧!”王晟何冷哼一声,“云将军可知,速战速决需要多少粮草?需要多少兵马?如今国库……”

“王爱卿,”虞肆打断了他,目光平静,“云将军只言战略,未言具体。朕问你,若朕命你统筹北境战事,你需要多少人马,多少粮草,多久可平?”

云铮沉吟片刻,斩钉截铁道:“若给臣五万精兵,三月粮草,臣愿立军令状,三月内,必复朔方,将北燕骑兵赶回漠北!”

“五万精兵?三月粮草?”王晟何几乎要气笑了,“云将军好大的口气!如今京城周边能调动的兵马不过十万,还要防备各地,哪来五万精兵给你?三月粮草?漕运刚通,各地税赋尚未入库,户部哪里拿得出……”

“朕觉得,云爱卿所言,并非没有道理。”虞肆再次开口,声音不高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,“北境安危,关乎社稷,不容有失。示弱,只会让敌人更加猖狂。”

他目光扫过全场,最终定格在云铮身上:“云铮听旨!”

“臣在!”

“朕封你为北境行军大总管,总揽北境一切军务!授你临机专断之权!着你即刻持虎符,调拨京畿大营三万,并河东、陇右兵马各一万,合计五万,即日开赴北境!所需粮草,由户部统筹,漕运总督赵启明负责押送,不得有误!”

“臣,领旨!谢陛下隆恩!”云铮单膝跪地,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。这不仅是他个人的机遇,更是寒门将领难得执掌如此重权的时刻!

“陛下!”王晟何和谢怀瑾几乎同时出声,脸色都变了。皇帝此举,完全绕开了他们惯常的推举和制衡,直接任命了一个寒门将领,还赋予了如此大的权力!这简直是……

“王爱卿,谢爱卿,”虞肆看向他们,语气淡然,却带着无形的压力,“可是觉得云将军不堪此任?还是觉得,朕的决策,有何不妥?”

王晟何张了张嘴,看着皇帝那深不见底的眼神,又看了看周围那些因皇帝决断而隐隐振奋的寒门和中立官员,到嘴边反对的话,硬生生咽了回去。此时此刻,在“国难当头”的大义名下,任何出于私心的反对,都显得苍白无力,甚至可能引火烧身。

谢怀瑾更是心中苦涩。谢家在北境的势力本就因漕案受损,此刻若再强行反对,不仅毫无胜算,反而会坐实了“不顾大局”的罪名。他只能低下头,艰难道:“陛下圣明,臣……无异议。”

“既然众卿无异议,此事便这么定了。”虞肆一锤定音,“兵部、户部、漕司,全力配合云将军。退朝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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退朝的钟声敲响,百官心思各异地退出太极殿。

王晟何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,快步走向自己的马车,甚至没有理会上前搭话的官员。他心中警铃大作,皇帝这一手“阳谋”玩得太漂亮了!借着北境危机的由头,名正言顺地将兵权交到了寒门出身的云铮手中,还顺势将刚刚上任的赵启明(漕运)也绑上了战车,进一步巩固了对漕运的控制。他们这些世家,竟然连反对的理由都找不到!

谢怀瑾则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。他看着云铮被一群将领围住祝贺,看着李垣和夏和光平静却隐含欣慰的表情,知道自己又输了一城。皇帝不仅是在安插心腹,更是在用实际行动,一步步瓦解世家对军队的垄断。而他,却因内部不稳,连争一争的底气都不足。

“云将军,恭喜了。”李垣走到云铮身边,低声道,“北境重任,系于将军一身。粮草之事,我与赵大人会尽力筹措,必不让前线将士饥寒交迫。”

云铮郑重抱拳:“有劳李大人!云某必不负陛下重托,不负同僚期望!”

夏和光也走了过来,清隽的脸上带着一丝凝重:“云将军,此战关乎国运,亦关乎新政能否顺利推行。将军在前线破敌,我等在朝中,定为将军稳住后方!”

三人目光交汇,一种基于共同利益和某种理想共识的默契,悄然达成。帝党的核心力量,在战争的催化下,变得更加凝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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皇宫,御书房。

虞肆卸下朝服,换了常服,站在巨大的北境舆图前。沐天玑为他披上一件外袍。

“陛下此举,可谓一石二鸟。”沐天玑轻声道,“既解了北境之危,又趁机将云铮和赵启明推了上去。王谢两家,怕是气得够呛。”

虞肆手指点着朔方关的位置,淡淡道:“军权,是最后,也是最硬的骨头。不动则已,一动,就必须有十足把握。北燕这次寇边,倒是给了朕一个绝佳的机会。阳谋,有时候比阴谋更让人无从反抗。”

他转过身,眼中闪烁着冷静的光芒:“通知听雪楼,北境的情报网全力启动,务必保证云铮能及时掌握敌军动向。另外,让李垣和夏和光抓紧,趁着朕将注意力都吸引到北境,新政的时点,要尽快拿出成效来。”

“是。”沐天玑应道,随即又有些担忧,“陛下,将如此重兵交给云铮,他毕竟是寒门,万一……”

“疑人不用,用人不疑。”虞肆打断她,“云铮是纯臣,心中装的首先是国,是军人的职责。这与世家出身的将领截然不同。只要朕不负他,他必不负朕。况且……”

他顿了顿,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:“只有让他立下不世之功,手握重兵,将来……才能更好地替朕,去平衡那些尾大不掉的世家。”

沐天玑心中凛然,明白了皇帝的深意。云铮,不仅是开向边境的利刃,更是悬在世家头顶,一把由皇帝亲手锻造的、未来的镇国重器!

战争的阴云笼罩北境,而京都的权力格局,也因皇帝这步看似被动应对、实则主动出击的“阳谋”,发生了深刻而不可逆的改变。军权的坚冰,已被凿开第一道裂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