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第一次来家宴，筷子沾了酱汁，低头用舌尖舔掉的瞬间，我就知道儿子在撒谎。
而现在，这个说要给我养老的姑娘，正用那双伺候过无数男人的手，给我系围裙。
1
今年五十八岁的我，是个退休的高中语文老师。老伴去世得早，就剩我和儿子周浩相依为命。那天是周六，儿子说要带女朋友回家吃饭，我特意起了个大早去菜市场。
"爸，这是小满，林小满。"周浩牵着个姑娘进门时，我正在厨房里忙活。
我擦了擦手，抬头打量这个姑娘。她穿着件素白的连衣裙，黑发披肩，看起来挺文静的。"叔叔好。"她声音轻轻的，眼睛却亮得惊人。
"坐吧，饭马上好。"我指了指沙发，转身回厨房继续炒菜。
饭桌上，周浩兴奋地说着小满多么优秀，在广告公司做设计，月薪两万。我夹了块红烧肉给她，"尝尝叔叔的手艺。"
"谢谢叔叔。"她接过，筷子尖不小心沾了酱汁。然后，她做了个让我愣住的动作——低头，伸出舌尖，轻轻舔掉了筷子上的酱汁。
那个动作太熟练了。不是普通姑娘会有的动作。我教书三十年，什么样的学生没见过？这个动作，让我想起二十年前班里那个后来去做了陪酒的女学生。
"爸？"周浩叫我，"小满问你话呢。"
"啊？"我回过神。
"叔叔做的菜真好吃，"小满笑着说，"特别是这个红烧肉，肥而不腻。"
我点点头，没说话。心里却开始打鼓。儿子说她在广告公司上班？可我分明看见她右手无名指内侧有个小小的蝴蝶纹身，被粉底遮得若隐若现。
吃完饭，周浩去洗碗。小满说要帮忙收拾桌子。她弯腰捡掉在地上的餐巾纸时，黑发扫过我的膝盖。太近了，近得我能闻到她身上浓重的香水味，掩盖着什么别的气味。
"叔叔，"她突然抬头，眼睛直勾勾看着我，"周浩说您一个人住这么大房子，会不会太孤单了？"
我往后靠了靠，"习惯了。"
"以后我和周浩结婚了，可以搬来陪您。"她笑着说，手指不经意地划过我的手背。
我猛地站起来，"我去看看周浩碗洗得怎么样了。"
那天晚上，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。小满的眼神、动作、说话方式，都不对劲。第二天一早，我给老同事李老师打了个电话。
"老李啊，你儿子不是在公安局吗？帮我查个人..."
三天后，我拿到了资料。林小满，25岁，确实在"新锐广告"挂名，但考勤记录显示她一个月去不了几天。更可疑的是，她的银行流水显示有大额现金存入，来源不明。
"爸，这周末小满说要加班，不能来了。"周五晚上，周浩一边扒饭一边说。
"哦？加班？"我装作不经意地问，"广告公司周末还加班？"
"有个紧急项目。"周浩头也不抬。
我放下筷子，"那正好，我约了老张下棋，晚上可能不回来了。"
周浩点点头，完全没察觉异常。
晚上七点，我躲在小区门口的便利店，看着小满从出租车上下来。她换了身打扮——紧身黑裙，高跟鞋，浓妆。和那天来家里判若两人。
我拦了辆出租车跟上她。"师傅，跟着前面那辆红色宝马。"
车子最终停在了凯悦酒店门口。我付了钱，戴上帽子和口罩，跟了进去。
大堂里，小满正在等电梯。一个秃顶的中年男人走过来，搂住她的腰。我假装看手机，慢慢靠近。
"蓝蝴蝶，今天可要好好陪我。"男人油腻的声音传来。
"王总放心，包您满意。"小满的声音变得又甜又腻，和在我家时判若两人。
电梯来了，他们进去。我快步跟上，站在角落。电梯停在28楼，我记下房间号2806，然后下一层下了电梯。
我在消防楼梯间等了二十分钟，然后上到28楼。2806房门没关严，我听见里面的声音。
"...这次的单子很重要，李局长喜欢年轻的..."
"我知道，不就是装清纯吗？我最擅长了。"小满的笑声让我胃部绞痛。
透过门缝，我看见秃顶男人把一叠钞票塞进她的bra里。她熟练地数了数，然后开始解男人的领带。
我退后几步，靠在墙上，心跳如雷。蓝蝴蝶...夜场花名？我儿子知道吗？
回到家已经凌晨两点。周浩房间灯还亮着，我敲了敲门。
"爸？"他开门，一脸惊讶，"你不是去下棋了吗？"
我直接掏出手机，给他看我在酒店拍的照片。"这是你的女朋友林小满？还是该叫她蓝蝴蝶？"
周浩脸色瞬间惨白。"爸...你听我解释..."
"解释什么？"我声音发抖，"解释你女朋友是个妓女？还是解释你明知故犯？"
"不是！"周浩突然激动起来，"小满不是妓女！她只是...只是偶尔陪客户应酬..."
"应酬？"我冷笑，"应酬到酒店床上？应酬到人家把钱塞她胸罩里？"
周浩沉默了，然后突然抬头，"爸，你不懂！现在社会就这样！小满她...她需要钱..."
"需要钱？"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，"所以你就纵容她卖身？周浩，我从小怎么教你的？"
"教我要正直，要诚实！"周浩突然吼起来，"可妈生病的时候，你的正直和诚实救不了她！"
我如遭雷击。五年前，妻子癌症晚期，我们确实因为没钱用不起进口药...
"小满她...她弟弟白血病，需要钱治疗。"周浩声音低下来，"爸，这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。"
我转身回房，重重关上门。那晚，我彻夜未眠。
第二天一早，周浩已经出门了。桌上留了张字条："爸，我需要时间想想。"
我坐在沙发上，头痛欲裂。手机响了，是个陌生号码。
"周老师吗？"是个女声，"我是林小满。我们能谈谈吗？"
我握紧手机，"谈什么？谈你怎么骗我儿子？"
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，"不是...周老师，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。我在您家小区门口的咖啡厅，能见一面吗？"
我犹豫了一下，"半小时后。"
咖啡厅里，小满素面朝天，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裤，看起来像个普通大学生。
"周老师，"她双手紧握杯子，"我...我不是故意骗周浩的。"
"那你是什么？职业习惯？"我冷冷地说。
她眼圈突然红了，"我...我十六岁就被拐卖了。那些人...他们逼我做这个。'蓝蝴蝶'不是我想要的名字..."
我愣住了。
"三年前我逃出来，可没有学历，找不到正经工作。"她声音发抖，"后来认识了周浩，他是第一个不嫌弃我过去的人..."
"所以你就继续做这个？"我打断她。
"不！"她摇头，"我半年前就不做了。那天...那天是以前的一个客人，威胁我要曝光给周浩，我才..."
我盯着她的眼睛，想找出谎言的痕迹。可她哭得那么真实，让我想起二十年前班里那个失踪的女生。
"周老师，"她突然从包里拿出个文件袋，"我知道您不信我。这是...这是我的体检报告，还有我弟弟的医疗记录。"
我翻开看了看，确实有个叫林小军的男孩，白血病，正在化疗。
"周浩知道这些吗？"
"知道一部分..."她咬着嘴唇，"他不知道我...我以前是被拐卖的。"
我长叹一口气，不知该说什么。这时，她突然盯着我的左手腕。
"周老师，您...您手腕上那个疤..."
我下意识摸了摸那个月牙形的疤痕，"小时候烫的。"
小满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，"是...是不是被开水烫的？在...在厨房里？"
我心头一震，"你怎么知道？"
她颤抖着从脖子上取下一条项链，打开吊坠，里面是张泛黄的老照片——一个男人抱着个小女孩，男人手腕上赫然有个月牙形疤痕。
"这...这是我爸..."她声音几乎听不见，"我四岁那年，被人从菜市场拐走...我只记得爸爸手腕上有个月牙疤..."
我浑身发抖，夺过照片细看。照片里的男人，分明是年轻时的我！而那个小女孩...
"你...你左边屁股上是不是有块红色胎记？"我声音嘶哑。
小满瞪大眼睛，眼泪夺眶而出，"您...您怎么知道？"
我双腿发软，几乎站不稳。二十年前，我四岁的女儿小雨在菜市场被人拐走，我们找了整整两年...
"小雨...？"我试探着叫出这个二十年没叫过的名字。
她突然崩溃大哭，"爸...爸爸？"
咖啡厅里的人都在看我们，可我顾不上了。我紧紧抱住她，闻着她头发上的味道——和二十年前一样，淡淡的奶香。
"我的小雨...爸爸找了你二十年啊..."
后来我们去了公安局，做了DNA检测。等待结果的三天里，我和周浩都请了假，三个人住在一起，却几乎不说话。
检测结果出来的那天，我们三个人坐在医生办公室，空气凝固得能拧出水来。
"周志明先生和林小满女士的DNA比对结果显示..."医生推了推眼镜，"你们是亲生父女的概率达到99.99%。"
周浩猛地站起来，椅子倒在地上发出巨响。小满——现在该叫她小雨了——捂着脸痛哭。
我走过去，抱住她，就像二十年前那样。"回家了，小雨，终于回家了..."
那天晚上，我们三个人坐在客厅里，把一切都说开了。小雨讲述了她被拐卖后的经历，如何在多个家庭间辗转，最后落入人贩子手中，被迫从事色情行业...
"三年前我逃出来，改了名字，想重新开始..."她抽泣着，"后来遇到周浩，我真的...真的不知道他是..."
周浩脸色铁青，突然冲进卫生间呕吐起来。我能理解——他差点和自己的亲妹妹...
"爸，"小雨跪在我面前，"我对不起您，对不起周浩...我这样的女儿，您还要吗？"
我扶起她，擦干她的眼泪。"傻孩子，爸爸找了二十年，怎么会不要你？过去的都过去了，我们重新开始。"
周浩从卫生间出来，眼睛通红。他走到小雨面前，突然抱住她，"妹妹...欢迎回家。"
那一刻，我知道我们的家庭将面临无数挑战——小雨的心理创伤，周浩的复杂情绪，社会的偏见...但至少，我们终于又在一起了。
第二天早上，我起床时发现小雨已经在厨房忙活了。她系着围裙，正在煎鸡蛋。
"爸，您坐，早饭马上好。"她笑着说，眼神清澈了许多。
我看着她忙碌的背影，突然想起那天她给我系围裙的场景。那时我觉得那双"伺候过无数男人的手"令人作呕，现在却只想握住它们，告诉它们以后只需要为家人忙碌就好。
"爸？发什么呆呢？"周浩打着哈欠走进来。
"没什么，"我笑了笑，"就是在想，咱们一家人，终于齐了。"
小雨端来早餐，我们三个人围坐在餐桌旁。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，暖洋洋的。
"对了，"我突然想起什么，"小雨，你弟弟...林小军？"
她神色一黯，"那是我编的...为了解释那些钱的去向。"
周浩握住她的手，"没关系，以后我们一起帮你戒掉那些...习惯。"
小雨点点头，眼睛又湿润了。"我会努力的...为了爸爸，为了哥哥。"
哥哥这个词让周浩表情僵了一下，但他很快调整过来，"嗯，我们一起。"
吃完早饭，小雨主动去洗碗。我看着她的背影，突然发现她的动作不再那么刻意了，自然了许多。
"爸，"周浩小声说，"我请了长假，想带小雨出去旅游散心...就当是兄妹旅行。"
我拍拍他的肩，"好主意。你们年轻人多聊聊。"
周浩犹豫了一下，"爸...您不介意她的...过去吗？"
我看向窗外，"介意？当然介意。哪个父亲会不介意女儿受过那样的苦？但比起介意，我更心疼，更自责..."
小雨洗完碗回来，擦着手，"你们聊什么呢？"
"聊咱们下周的旅行计划。"周浩笑着说。
看着他们俩，我突然觉得，生活给了我们一个残酷的玩笑，却也给了我们弥补的机会。未来的路还长，但至少，我们不再走散了。
2
周小雨回家的第七天，凌晨三点，我被一声尖叫惊醒。
"不要！求求你们不要——"
我光着脚冲出卧室，看见周浩已经站在小雨门前，手举在半空，犹豫着要不要敲门。我们四目相对，他眼里全是血丝。
"又做噩梦了。"他声音沙哑，"这已经是这周第三次了。"
我轻轻推开门缝。月光透过窗帘缝隙，照在小雨蜷缩的身影上。她浑身发抖，双手死死抓着被子，嘴里不停呢喃着"不要碰我"。
"小雨？"我轻声唤她，"爸爸在这儿。"
她猛地坐起，眼神涣散，看到我的瞬间却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往后缩。"别过来！钱...钱我已经还清了..."
我的心像被刀绞一样疼。走过去坐在床边，慢慢伸出手，"小雨，是爸爸。你在自己家里，很安全。"
她盯着我的手看了几秒，突然扑进我怀里，放声大哭。我拍着她的背，闻到她头发里还残留着淡淡的烟酒味——那是多少次洗头都去不掉的痕迹。
周浩站在门口，拳头攥得发白。我朝他使了个眼色，他僵硬地点点头，转身离开。
"梦见什么了？"等小雨平静些，我轻声问。
她摇头，把脸埋在我肩头，"还是那些...不同的男人，不同的房间..."她的指甲掐进我手臂，"爸，为什么是我？为什么偏偏是我..."
这个问题像把钝刀，一点点锯着我的心。二十年前那个阳光明媚的上午，如果我牵紧她的小手，如果我没转身去挑那该死的西红柿...
"睡吧，爸爸在这儿陪你。"我像哄四岁的她一样，轻轻哼起摇篮曲。
她终于再次入睡，但眉头还是紧锁着。我轻手轻脚退出房间，发现周浩坐在客厅沙发上，面前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。
"你不是戒烟两年了吗？"我在他对面坐下。
他狠狠掐灭又一支烟，"爸，我查了...查了那些地方。"
我胃部一阵绞痛，"查什么？"
"凯悦酒店，还有她可能...工作过的其他场所。"他声音发抖，"那些人渣...有些是常客，有头有脸的..."
"周浩！"我压低声音，"这不是你该管的事！"
"那谁该管？"他突然提高音量，又立刻意识到什么，看了眼小雨的房门，"她是我妹妹！那些畜生把她...把她..."
他说不下去了，把脸埋进手掌里。我这才发现他在哭，肩膀一抽一抽的。三十岁的大男人，哭得像个小男孩。
我走过去抱住他，就像他小时候摔伤膝盖时那样。"交给警察，好吗？现在最重要的是帮小雨走出来。"
他抬头，眼里全是血丝，"怎么帮？她连我碰她一下都会发抖！"他声音哽咽，"爸，你知道吗...我曾经...曾经想过娶她..."
这句话像记闷雷砸在我胸口。是啊，如果不是那个荒谬的巧合，他们现在会是怎样的关系？我不敢往下想。
"忘掉这些。"我捏着他的肩膀，"从现在起，你只有一个身份——她哥哥。"
他痛苦地闭上眼睛，"我会试着...但那些画面...她和那些男人..."
"停！"我厉声打断，"那些不是她自愿的！你要是真在乎她，就别再提这些！"
我们沉默地对坐着，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。
早餐时，小雨顶着黑眼圈出来，勉强对我们笑了笑。"对不起，又吵醒你们了。"
"说什么傻话。"我给她盛了碗粥，"家里人说这些？"
周浩低着头扒饭，始终没看她一眼。小雨咬着嘴唇，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。这顿饭吃得像在受刑。
饭后，周浩突然说："小雨，我请了假，下周带你去云南散心。"
小雨手里的筷子"啪"地掉在地上，"就...就我们两个？"
"嗯。"周浩声音干巴巴的，"兄妹旅行。"
我看见小雨的手指在桌下发抖。她勉强笑了笑，"好...好啊。"
等周浩出门上班，小雨突然抓住我的手，"爸，我害怕...单独和他在一起..."
我心头一紧，"为什么？周浩不会伤害你。"
"不是..."她摇头，眼泪在眼眶里打转，"是我...我会想起之前和他...我们差点..."她说不下去了。
我这才明白她的恐惧——不是怕周浩，是怕那些记忆，怕自己曾经差点与亲哥哥...
"别怕，"我擦掉她的眼泪，"正好，我有事要和你商量。"
我带她去了书房，从抽屉最底层拿出一个泛黄的笔记本。"这是你妈妈临终前交给我的，说等找到你再给你看。"
小雨颤抖着接过，翻开第一页。上面是妻子娟秀的字迹："给小雨：如果你看到这本日记，说明老天终于开眼了..."
她突然捂住嘴，眼泪大颗大颗砸在纸页上。
"你妈妈一直相信你还活着，"我声音哽咽，"她走之前那段时间，总说查到些线索..."
小雨猛地抬头，"什么线索？"
我摇头，"她没来得及说完。但..."我翻开日记最后一页，指着一段话："'老周，小心张建国，他和那些人贩子...'后面就没了。"
"张建国？"小雨皱眉，"是谁？"
"当时菜市场的管理员。"我回忆着，"你失踪后，他还帮忙找过..."
小雨突然脸色煞白，"等等...我好像记得这个名字！"她按住太阳穴，"有个男人...总是给我糖吃...后来就是他把我..."
她突然开始剧烈发抖，呼吸急促。我赶紧抱住她，"好了好了，不想了！"
她在我怀里崩溃大哭，"爸！我想起来了！就是那个张叔叔把我骗走的！他说带我去找妈妈..."
我的血液瞬间凝固。二十年了，凶手一直在我们眼皮底下？
下午，我借口去买菜，独自去了派出所。老同学李卫国已经当上了副所长，听完我的讲述，脸色凝重。
"老周，这事不简单。"他压低声音，"张建国现在可是'永鑫集团'的二把手，黑白两道都有人。"
"永鑫？"我皱眉，"那个房地产公司？"
"表面上是房地产。"李卫国冷笑，"背地里...算了，你别打听太多。你女儿的案子，我会暗中查，但你千万别打草惊蛇。"
回家的路上，我总觉得有人跟着。回头看了几次，却没发现异常。直到快到家时，一个穿黑夹克的男人突然从巷子里闪出来，拦在我面前。
"周老师是吧？"他咧嘴一笑，露出颗金牙，"张总让我给您带个话。"
我浑身绷紧，"什么话？"
"他说..."金牙凑近我耳朵，一股烟臭味扑面而来，"欢迎女儿回家，但有些旧事，最好让它烂在肚子里。否则..."他拍了拍我肩膀，"您儿子在银行的工作，挺不错的，对吧？"
我僵在原地，看着他大摇大摆地走远，手里的菜掉了一地。
晚饭时，我强装镇定，但周浩还是看出了异常。"爸，你怎么了？脸色这么差。"
"没事，可能有点感冒。"我避开他的目光，"对了，你们的云南之行...取消吧。"
"为什么？"周浩皱眉。
小雨也抬头看我，眼里有疑惑，也有一丝...解脱？
"我..."我正想着怎么编理由，手机突然响了。是个陌生号码。
我走到阳台接听，电话那头是个经过处理的声音："周老师，管好你女儿的嘴。如果她敢乱说话，我们会让她重温旧梦...这次可不止一个客人。"
电话挂断了。我站在阳台上，浑身发冷。他们怎么知道小雨的事？难道家里被监听了？
回到餐桌，两个孩子都盯着我。"谁的电话？"周浩问。
"打错了。"我勉强笑笑，"吃饭吧。"
那晚，等他们都睡了，我偷偷检查了整个屋子。在客厅吊灯后面，发现了个纽扣大小的黑色物体——监听器。
我把它扔进马桶冲走，然后坐在马桶盖上，双手发抖。二十年了，那些人还在监视我们？为什么？小雨到底知道什么？
凌晨，我再次被尖叫声惊醒。但这次，声音来自周浩的房间。
我冲进去，看见周浩把小雨按在墙上，两人都在哭。小雨睡衣的肩带滑落，露出大片肌肤和那个蝴蝶纹身。
"放开她！"我一把拉开周浩。
"爸！"周浩崩溃地跪在地上，"我受不了了！每次看到她，我就想起那些照片...想起我差点..."
小雨缩在墙角，抱着膝盖发抖。"哥...对不起...都是我的错..."
"不是你的错！"我怒吼，"都冷静点！"
周浩突然抬头，眼神疯狂，"爸，我们搬家吧！离开这里！那些人还在监视我们，威胁我们！"
"不行。"我咬牙，"这次，我们不再逃了。"
小雨惊讶地抬头，"爸...你要做什么？"
我深吸一口气，"二十年前，我们失去了你。现在你回来了，却还活在恐惧中。"我看向周浩，"你妈到死都没放弃找小雨，她留下的线索，我们不能白白浪费。"
"可是张建国那些人..."周浩声音发抖。
"正因为他们还在害怕，证明小雨知道些什么。"我转向小雨，"你能想起更多吗？关于被拐卖后的事？"
小雨咬着嘴唇，"我...我只记得被关在一个地下室，还有其他孩子...后来我被卖给一对夫妇，但他们嫌我太爱哭，又转手..."
她突然停住，眼睛瞪大，"等等...地下室墙上有个标志...红色的，像...像只鹰！"
我和周浩对视一眼。永鑫集团的标志，就是一只红鹰。
"够了。"我握紧拳头，"明天我去找李卫国，把这些都告诉他。"
"太危险了！"周浩抓住我的手，"那些人什么都干得出来！"
"那怎么办？"我反问，"继续躲？让小雨一辈子做噩梦？"
沉默中，小雨突然站起来，擦干眼泪。"爸，哥...我要指证他们。"
"什么？"周浩惊呼。
"我受够了。"她声音很轻，但异常坚定，"地下室不只关过我一个孩子。现在...可能还有别的'小雨'在那里。"
她走到窗前，望着夜空，"我想起来了...被拐那天，张建国给了我一颗糖，说带我去找妈妈...后来在地下室，我见过他好几次，他专门挑女孩子..."
周浩突然冲进卫生间呕吐起来。我站在原地，双腿像灌了铅。妻子临终前的警告，小雨的记忆碎片，还有今天的威胁电话...一切都在指向一个可怕的真相。
"爸，"小雨转身看我，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坚毅，"帮我找个心理医生吧。我要治好自己，然后...把那些畜生送进监狱。"
我抱住她，感觉她小小的身体里迸发出惊人的力量。二十年前，我没能保护她。现在，我发誓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我的女儿。
周浩从卫生间出来，脸色惨白，但眼神已经不同。"我...我认识个很好的心理医生。"他看向小雨，"明天我陪你去看诊，好吗？"
小雨点点头，然后做了个让我们都意外的动作——她主动走过去，抱住了周浩。"哥...谢谢你没嫌弃我。"
周浩浑身僵硬，然后慢慢放松，轻轻回抱她。"傻瓜，你是我妹妹啊。"
看着他们，我鼻子发酸。这条路会很难走，但至少，我们不再各自承受了。
第二天一早，门铃响了。我透过猫眼看到是个快递员，才开门。
"周志明先生？您的快递。"
我疑惑地接过包裹，没记得最近网购过。拆开后，里面是个U盘和一张纸条："听听这个，再决定要不要继续查。"
我立刻把U盘插进电脑。里面只有一个音频文件，点开后，传出妻子虚弱的声音：
"老周...我查到张建国和永鑫集团拐卖儿童的证据了...在...在银行保险箱...密码是小雨生日...他们要灭口...保护好小雨..."
录音到此戛然而止。我坐在电脑前，浑身血液都凝固了。妻子不是病死的？是被...灭口？
3
我盯着电脑屏幕，妻子的声音在书房里回荡。二十年了，我第一次听到她临终前的录音，却是在一个匿名快递里。
"爸？"小雨站在门口，手里端着杯热茶，"你脸色好差..."
我猛地合上笔记本，但已经晚了。小雨的眼睛瞪大，"那是...妈妈的声音？"
周浩闻声赶来，看到我手中的U盘，"怎么回事？"
我深吸一口气，把录音又放了一遍。听完，周浩一拳砸在墙上，指关节渗出血丝。小雨则瘫坐在椅子上，脸色惨白。
"妈...妈是被他们害死的？"她声音发抖，"因为查我的案子？"
我点点头，喉咙发紧。"她说证据在银行保险箱...密码是你生日。"
小雨突然捂住嘴，眼泪夺眶而出。"所以每年我生日那天，妈都会哭...我以为她是想我..."
周浩蹲下来抱住她，这次没有任何犹豫。"我们会找到证据，为妈报仇。"
我看着两个孩子，做了一个决定。"今天下午，我们去银行。"
"太危险了。"周浩立刻反对，"张建国既然寄来这个，肯定在监视我们。"
"正因为如此。"我咬牙道，"他们害怕了。小雨回来，加上这个录音...他们坐不住了。"
小雨突然抬头，"爸，我有个想法。"她擦干眼泪，"我们先去见方医生。"
"方医生？"我一愣。
"我约的心理医生，"周浩解释，"方文，我大学同学，绝对可靠。"
两小时后，我们坐在方文的咨询室里。他是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，戴着金丝眼镜，说话不紧不慢。
听完我们的讲述，方文推了推眼镜。"周小姐，你愿意现在做个记忆回溯吗？也许能想起更多细节。"
小雨紧张地抓住我的手，我点点头。"试试吧，爸爸在这儿。"
方文让小雨放松，引导她回到被拐那天的记忆。随着深呼吸，小雨开始描述：
"地下室...很冷...墙上有个红色老鹰图案...角落里有个小洞，我们用来传递纸条...墙上刻着数字..."她突然皱眉，"139...139..."
"电话号码？"方文轻声问。
小雨猛地睁开眼睛，"对！139开头的手机号！我们被要求背下来，说如果逃跑就打这个号求救...但那是骗局！"她浑身发抖，"小梅打了，结果他们把她抓回来...打得她..."
周浩脸色铁青，我紧紧握住小雨的手。"够了，今天就到这里。"
方文递来纸巾，"周小姐，你非常勇敢。这些记忆会帮助警方找到那个地方。"
离开诊所时，方文把周浩拉到一旁。我隐约听到他说："...创伤后应激障碍...需要长期治疗...但她的意志力很强..."
回家的路上，我们三个都沉默着。快到家时，周浩突然说："我去趟银行。"
"不行！"我拉住他，"太危险了。"
"爸，我在银行工作，知道怎么避开监控。"他眼神坚定，"而且保险箱业务是我负责的部门。"
小雨咬着嘴唇，"哥...小心。"
周浩揉了揉她的头发，这个动作已经越来越自然了。"放心，我可是你哥。"
看着他的背影，我心里涌起不祥的预感，却说不上来为什么。
晚上九点，周浩还没回来。打他手机，直接转入语音信箱。小雨坐立不安，不停地在窗前张望。
"爸，会不会出事了？"
我刚要回答，门铃响了。透过猫眼，我看到两个穿警服的人站在外面。我的心沉到谷底。
"周志明先生？"高个警察出示证件，"您儿子周浩在医院，他..."
我没听清后面的话，耳边嗡嗡作响。小雨尖叫一声，冲进卧室拿了外套就往外跑。
市中心医院急诊室，周浩躺在病床上，脸上缠满绷带，右臂打着石膏。医生说是多处骨折和内出血，已经做了手术。
"怎么回事？"我声音发抖。
陪同的警察解释："有市民报警说看到永鑫集团后巷有人斗殴。我们赶到时，发现周先生倒在血泊中，身边散落着这些文件。"
他递给我一个沾血的档案袋。我颤抖着打开，里面是几张泛黄的照片——一个地下室里，十几个孩子挤在铁笼中，其中一个赫然是幼年的小雨！
"他...他是怎么..."
"周先生昏迷前说了一句话，"警察压低声音，"'红鹰地下室，证据在妈妈日记里...'"
我和小雨对视一眼，同时想到了什么。回到家，我们疯狂翻找妻子的遗物，终于在阁楼的一个旧箱子里找到了她珍藏的日记本。
翻到最后几页，一张折叠的图纸滑落出来。展开后，是一张手绘的地图，标注着"永鑫集团总部地下二层平面图"，一个房间被红笔圈出，旁边写着："囚禁处，有监控录像带"。
"妈...妈进去过？"小雨摸着那些字迹，眼泪打湿了纸页。
我胸口发闷，想起妻子临终前反常的举动。她坚持要出院回家，半夜偷偷出门，回来时衣服沾满泥土...第二天就病情恶化去世了。
"她是为了这个..."我哽咽道，"为了证据..."
小雨突然站起来，"爸，我要去那个地下室。"
"不行！"我厉声反对，"你疯了？"
"只有我能认出那个地方！"她眼中是我从未见过的决绝，"而且我知道怎么对付那些人。"她苦笑一声，"毕竟，我在那种地方'工作'了这么多年。"
我张口想反驳，却找不到词。最终，我们达成了一个危险的计划。
第二天一早，小雨穿上最暴露的衣服，化了浓妆，戴上假发，变回了"蓝蝴蝶"。我则假装成她的"客人"，一起前往永鑫集团总部——表面上是一家高档会所。
"记住，"在大门前，小雨低声说，"无论发生什么，你都只是我的'客人'，明白吗？"
我点点头，胃部绞痛。看着女儿重新扮回这个角色，比我想象的还要痛苦十倍。
会所金碧辉煌，前台小姐看到小雨，明显愣了一下。"蓝姐？你怎么..."
"王总约的我。"小雨笑得风情万种，"这位是周老板，王总介绍的贵客。"
前台犹豫了一下，拿起电话。我心跳如鼓，生怕被拆穿。但几分钟后，一个穿黑西装的壮汉带我们进了电梯。
"王总在B2等你们。"壮汉狐疑地打量我，"周老板面生啊。"
"做建材的，刚跟王总合作。"我强装镇定。
电梯降到地下二层，门一开，我就认出了图纸上的走廊。尽头是一扇金属门，门口站着两个保镖。
门开了，里面是个豪华办公室。办公桌后坐着的人转过身——是张建国！二十年过去，他头发花白了，但那双三角眼和那颗金牙一点没变。
"周志明？"他眯起眼睛，然后突然大笑，"我就知道你会来！"他看向小雨，"还有我们的小蝴蝶...不，应该叫你周小雨？"
我浑身绷紧，他早就知道？
"张叔叔，"小雨甜腻地叫着，走向他，"这么多年，你也不来看看我？"
张建国一把抓住她的手腕，"少来这套！你哥昨晚偷的东西呢？"
"什么东西？"小雨装作无辜，"我哥在医院躺着呢，你不是最清楚吗？"
张建国冷笑，突然扯开小雨的衣领，露出那个蝴蝶纹身。"贱货！你以为换个名字就能洗白了？"他转向我，"周老师，你女儿在我场子里接过多少客人，要不要看看录像？"
我拳头攥得发白，但想起计划，强忍怒火。"张建国，我只想知道我妻子怎么死的。"
"病死的啊。"他咧嘴一笑，"癌症，不是吗？"
小雨突然笑了，"张叔叔，你还用那个139开头的号码吗？"
张建国脸色一变，"你怎么..."
"小梅还好吗？"小雨继续问，"就是那个打了求救电话的女孩？"
张建国猛地站起来，"闭嘴！"他朝保镖使个眼色，"搜他们身！"
保镖上前，我紧张地看向小雨——她的bra里藏着录音笔。但小雨不慌不忙，自己解开外套扣子。
"搜啊，"她挑衅地笑，"要不要我把衣服都脱了？反正你们不是早就看光了吗？"
张建国挥手制止保镖，"够了！"他走到我面前，"周志明，把照片和地图交出来，我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。"
"什么照片？"我装傻。
他猛地掏出一把枪顶在我太阳穴上，"别他妈装傻！你儿子偷走的那些！"
小雨尖叫一声，"不要！"她扑过来，"我给你！在我手机里！"
张建国一把抢过她的手机，翻看起来。趁这机会，小雨对我使了个眼色——录音还在继续！
"就这些？"张建国看完，狞笑着把手机摔在地上，"你以为备份就没事了？"他突然用枪指向小雨，"贱人，跟你妈一样找死！"
我浑身血液凝固——他承认了！
"你杀了我妈..."小雨声音发抖，眼中却闪着奇异的光，"就因为她发现了这个地下室？"
"不止呢。"张建国得意忘形，"你妈偷拍了不少好东西...包括王局长玩小女孩的视频..."他突然意识到说漏嘴了，恼羞成怒，"不过没关系，今晚你们一家就能团聚了！"
他扣动扳机的瞬间，办公室门突然被撞开！
"警察！不许动！"
张建国反应极快，一把拉过小雨挡在身前，枪顶着她太阳穴。"都别动！否则我打死她！"
我站在原地，心脏几乎停跳。门口站着十多名警察，为首的正是李卫国。周浩也在，头上缠着绷带，脸色惨白但眼神坚定。
"张建国，"李卫国举着枪，"整个对话都直播到市局了，放下武器！"
直播？我看向小雨，她嘴角勾起一丝微笑——原来她的手机被摔前已经启动了直播功能！
"贱人！"张建国怒吼，枪口狠狠抵着小雨的头，"我死也要拉个垫背的！"
千钧一发之际，周浩突然冲上前！枪响了，但周浩已经撞开了张建国，两人扭打在一起。警察一拥而上，终于制服了张建国。
"哥！"小雨扑向周浩，他胸前一片血红。
"没事..."周浩虚弱地笑笑，"这次...哥哥保护你了..."
救护车呼啸而来。在去医院的路上，小雨一直握着周浩的手，眼泪止不住地流。"对不起...都是因为我..."
"傻丫头..."周浩声音微弱，"我们是家人啊..."
万幸，子弹没伤到要害，周浩活了下来。而张建国和永鑫集团的犯罪证据，随着那段录音和地下室查获的录像带，彻底曝光。一个月内，包括三名政府官员在内的三十多人落网，十几个被拐卖的孩子获救。
案件轰动全国。记者会上，当被问到为什么有勇气站出来时，小雨说："因为我终于回家了。而有些孩子，还在等着他们的家人。"
一年后，周浩康复回到银行工作。小雨——现在她改名叫周晓雨——考上了师范大学，准备像爸爸一样当老师。而我，终于可以带着妻子最爱的白玫瑰去扫墓，告诉她：我们的女儿回家了，那些伤害她的人，都付出了代价。
又是一个周末的早晨，阳光透过窗帘洒进厨房。晓雨正在煎鸡蛋，动作已经熟练自然。
"爸，尝尝咸淡。"她夹了块鸡蛋递给我。
我尝了尝，"正好。"
周浩打着哈欠走进来，"哟，周老师亲自下厨啊？"
晓雨笑着捶了他一下，"去你的！"
我看着他们打闹，突然想起一年前那个噩梦般的发现。谁能想到，那个在夜场讨生活的"蓝蝴蝶"，会是我的亲生女儿？而那段黑暗的过去，如今已化作她帮助其他受害者的力量。
"爸，发什么呆呢？"晓雨递给我一杯茶。
"没什么，"我接过茶杯，"就是在想，今天的阳光真好。"
是啊，风雨过后，阳光总是格外温暖。